2020年2月24日 , 晴
今天我见到自己的队友,来自感染科的罗华婷医生,“师妹,29床怎么样了?”我问到。“基本上算诊断明确了,协调转肺科医院。”她显得有些疲惫,眼睛也有些肿。“能诊断清楚已经很不容易了,这几天你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说到这个病人,时间还要要倒回到4天前。
2月19日,我值下午3点到晚上9点的班。晚饭前我把自己的病人挨个看了一遍,所有病人还算平稳。护士小姐姐推着送餐车进来,一边介绍今天配餐的菜品,一边鼓励病人要加油吃饭,才有力气战胜病毒。
因为缺少护工、清洁工,护士们既要给病人喂水喂饭,又要打扫病房,清理污物,搬运药品、氧气罐等,很是辛苦。
正准备离开,护士小姐姐喊我,“王医生,快来看看29床吧,今天一天了,不吃不喝,话也不说。”我一下紧张起来,转过身就往回走。
来武汉支援十余天来最大的感触就是跟新冠病毒这样狡猾的敌人战斗,千万不能轻敌,病毒变化迅速,诡异多端,除了会累及病人的肺,还会危及全身多个脏器,尤其是心脏和肾脏。很多重病人处于氧耗竭的边缘状态,说不好就不好。在这场“保卫战”中,我变得异常敏感,稍有异常的病人都让人立马绷紧神经。
“氧(饱和度)还有心律血压都挺平稳的,就是水也不喝饭也不吃。”护士很无奈。
难道又是心理问题?病房里焦虑患者挺多,尤其是年轻的患者,为此我们在换岗交班中还专门会交代哪些患者比较焦虑,以便疏导干预。
29床45岁,是武汉的一位公交车司机,络腮胡子,肤色略黝黑。他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目光呆滞,我抓起他的手,戴着两层手套都能清晰的感觉到他那厚实和长满老茧的手,这是一双劳动者的手。我握着他的手,凑近了问到“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怎么不吃不喝呢?”
我回过头,小声问护士“他家里人怎么样?老婆孩子没被感染吧?”
“打了电话的,都没有感染”。
“家里老婆孩子都挺好,都等着你回去呢,你不吃饭怎么行,我们现在再跟这个病毒打仗,不吃饭怎么有力气战胜它,吃完饭我们一起给你家里人打电话好不好?”劝说了一阵,看到他嘴动了一下,我赶紧请护士喂饭,果然有效,宽心了许多。
第二天晚上接班时,29床突然情况恶化,意识模糊。感染科的罗华婷是负责29床的医生,经过汪志红主任、蔡佳副主任医师查房与周发春主任讨论后,考虑患者可能并不是不是单纯的新冠肺炎。患者病情还在继续加重,11点已经陷入昏迷。
新冠肺炎重症患者病情本身呈现了很多变化和新的特点,尤其是危重患者,再合并神经系统病变,而神经系统本身就是一个高度复杂的生物系统,这就如福尔摩斯探案般复杂悬疑。
凌晨医生们赶到病房,重新梳理病人资料,准备进行疑难病例大讨论。
大讨论在酒店的餐厅进行,来自呼吸,麻醉,重症,外科,肿瘤及感染等各个专业的医生全部到场。经过各位专家的讨论,结合患者病情考虑颅内感染的可能,且高度怀疑结核性脑膜炎可能。要证实这一推断最好的方式就是做腰穿抽病人的脑脊液化验。
但是目前条件有限,一是直接接触患者的血液、体液,医护人员感染的风险很大,二是裹满全身的防护装备大大影响了操作,且患者颅内高压状态下穿刺风险性很大,万一不好,患者随时可能死亡。但时间紧迫,也只有尽快诊断清楚患者才有生存的希望。
下班后,从医院步行回酒店的队友们
第二天来自神经内科的王亮医生在病房顺利的给患者完成了腰穿。最后患者脑脊液检查显示结核DNA阳性,最终锁定元凶就是结核感染。但是下一个难题又来了,患者的结核药物需要“四药联合”,但武汉市第一医院不是结核病治疗定点医院,目前只有一种。
现在是非常时期,几经周折都没有搞到药,来自重症医学科的蔡佳医生还在网上给患者买了结核药,但快递到武汉也需要时间。
庆幸的是经过医院的帮助、协调,已经联系肺科医院尽快将患者转过去接受治疗,希望病人能够挺过这一关,顺利康复。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我们要面对的挑战太多、未知也太多。这里是真正你没有见过的不一样的战场,真实而残酷,汗与痛、血与泪交织的战场,苍白的文字都不足以表达,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同身受。
由于长时间的压迫,鼻子痛已有些天,每次从病房出来,脱下口罩,撕下鼻贴,一阵钻心的痛。